-- 作者:一江秋水
-- 发布时间:2007/7/5 6:47:00
-- [原创]爱情是一种宗教--连载8、9
[08]我被分配到市机械厂维修车间。车间主任姓史,40来岁, 身体粗壮,四方脸庞,一部浓密的络腮胡子,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讲话 时嘴里露出两颗黄黄的大金牙。一见面,他就拍拍我的肩膀说: “听说你很有点文艺才能,我们正需要这样的人才。是团员吗? 哦,在乡下入了团,唔,不错啊,今后要协助党支部多作些工作,党 的助手嘛。嗯,好好干吧,积极向组织靠拢。小伙子,前途是光明的 。记住,最重要的是要听领导的话,党叫干啥就干啥!” 与我同住一个宿舍的小伙子名叫胡聿伟,碰巧也是莲莲那个公社 的人。他年龄比我小,工龄比我长,人也机灵,见面便叫我“大哥” ,又帮助我安置床舖整顿行李。 一切安排就绪,我立刻就给莲莲去信。现在,我什么都有了:稳 定的工作,固定的工资,纯真姑娘的爱情……生活在我面前展开了一 个宁静、舒适的美好画图。 一个厂休日,我借了一辆自行车,准备进城去(我们厂在郊区) 买点东西,顺便回家一趟。那天天气很好,旭日从东方露出笑脸,象 是在大声歌唱。天空瓦蓝瓦蓝的没有一丝云彩,愈加显得空旷无边。 我推着车刚出大门,突然有个陌生的女声叫着我的名字: “倪志贤!” 我一回头,就见一位少女笑哈哈地轻快地奔过来。她,鸭蛋形的 脸蛋,五官相当秀丽,皮肤娇嫩欲滴吹弹欲破,全身每一部分都发育 得很匀称,显示出少女特有的动人心魂的曲线美和弹性美。我甚至不 敢正视她,但心里颇为惊异:素不相识,她何以知道我的名字?而更 惊异的,是她竟那么大方地提出要我搭她一块进城。我稍一犹豫,她 便笑着说:“哟,不愿意么?是怕出力还是孔夫子的思想在作怪?” 说得我满面羞惭,忙说:“愿效微劳,你这样的贵客请都请不来。上 来吧。” 路上,她告诉我,我进厂报到时,她就注意到我了。“其实,你 曾与我这个无名之辈打过交道呢,”她笑着说,“你还记得吗?” 我想了一会想不出。她又带点挪揄的口气说: “不记得啦?哟,还不到两年的时间哦,就忘记了,真是贵人多 忘事啊。” 我也笑了,连忙道歉:“贵人不敢当,健忘症是确实有的。” 她见我真地忘记了,便提醒似地说:“去年元月份,你是不是到 张弋的家里去过?” 张弋,她认得张弋?又知道我到他家玩,奇怪……我猛地恍然大 悟:“哦,你是奉——莹莹?” “Yes!”她高兴地用回答。 这才真是无巧不成书!于是,关于她的回忆就象电影一般在我脑 海的银幕上清晰地再现。 她接着告诉我,她是与张弋一批招工上来的。张弋由于父亲是位 有点实权的干部,所以分到外贸局去了,她呢,“生不逢父母”,故 分到这个没名气的厂子当一个普通的车工。“哼,这年月就是要当官 ,有权就有一切!”她愤愤地说,又添了一句:“我以后也要找个能 当上干部的男朋友!” 我被她最后一句话逗得大笑不止。看来,莹莹还是当年那样活泼 天真。她象一只可爱的小喜鹊,有说不完的话,还不断地发出清脆的 笑声,这笑声在秋天金黄色的田野上迥旋,是那样的富有感染力,以 致引得路上的行人都向我们投来询问和艳羡的目光,这使我男性的虚 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滿足。 说也奇怪,那天搭她来回跑了20多里,我丝毫不觉得累,反而 有一种舒畅、甜蜜的感觉。究竟是什么鬼使神差的力量,使我与她竟 那样地亲密起来?我至今回答不出。她有一种特殊的魅力,吸引着异 性。这种魅力不仅仅因为她漂亮,恐怕只有上帝才能解释出它的全部 内容。我与她的再次打交道便是我全部生活再次发生改变的开始。 莹莹不但活泼伶俐,而且热情、乐于助人。自从我搭她进城那一 回后,我们很快就熟识了。她常常帮助我洗衣(对于姑娘们来说,帮 自己喜欢的人做事是一种快乐),又把我的旧毛衣拆了,添了几两新 毛线,为我打了一件式样别致的夹克衫。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多了,渐 渐地无话不谈。可惜她知识面不广很多事情不知道,常常搭不上腔。 这时我就一个人高谈阔论,她呢,就带着天真的微笑看着我,还喜欢 学着我的腔调讲话。朋友,你知道,别人学自己讲话心里总是不高兴 的甚至是愤怒的。但如果是你喜欢的女孩子学你讲话,你的心里肯定 是甜蜜蜜的。所以我也特别喜爱她这个“坏习惯”,每当这个时候, 她的整个表情显得格外娇憨。 我们相处得很亲密。有一次我正在宿舍给莲莲写信,莹莹进来了 。 “你给谁写信?”她好奇地问。 “给,一位熟人。”我支支吾吾地回答,同时下意识地双手蒙住 信纸。 她抓起信封一看:“哟,原来是给戴莲莲的!怎么,你们俩在谈 恋爱?” “不不,玩得好的朋友罢了。”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恋爱,这 也许是那个年代的年轻人共同的心理。莹莹怀疑地看着我说: “真的?” “真的!不信我可以给你……” “给我看信?”她咯咯地笑了,“我相信你的话。不过真地在恋 爱也没有什么关系,莲莲人还不错。我在农村时,与她来往比较多, 相处得还可以。去年冬天我招工后,就再也没有看见她了。可惜的就 是吃农村粮。” 她轻叹了一声。而这一声轻叹对我的心灵却是一个打击。她没有 发觉我的心情变化,又说: “你知道吗,团支部要改选了。” “改选?”我的注意力又被她吸引了。 “你还蒙在鼓里?人家正在激烈竞争,正在拉选票呢。” “哦,所以你这位团小组长就来拉我吗?”我笑着说。 “谁拉你?我才不管这些事呢,我又不想当什么书记。我只不过 告诉你这个消息罢了。” [09]过了几天,果真改选团支部了。结果是所有的人都不曾料到 的,我居然被老史提名并经全体团员通过,担任了团支部书记。这事 来得太突然了,要知道,我来厂还不到半年!后来我才知道,是老史 看中了我,他说我工作积极,大会小会也能滔滔不绝引经据典地讲上 半个钟头,又听话,是棵“好苗子”。而那激烈竞争的两派也都同意 让我这个中间派“执政”。 那时,我真有点诚惶诚恐。我担心别人讲我当了团干部就退步, 所以干活异常卖力。而且正处在上升阶段的我,精力特别充沛,简直 不知道什么是疲劳。朋友,当一个人处在顺境,他的才能才会脱颖而 出,更会在实践中大大提高。我正是这样。车间里一切动笔的事,什 么墙报、专刋,什么总结、经验介绍等等,全是出自我的手笔。各种 会议也使我应接不暇。我成了一个大忙人,成了车间人人称道的“状 元”,成了厂里的知名人物。而荣誉也接蹱而来,什么“青年突击手 ”啦,“优秀团干”啦,“先进工作者”啦,令人眼花了乱。我觉得 人生的路上充滿了阳光和鲜花,多少年来埋藏在我心底的要干一番事 业的雄心壮志激励着我。进厂后的第二年三月,我便写了一份入党申 请书交给车间党支部,老史拿着那迭厚厚的申请书非常高兴,拍着我 的肩膀,连声鼓励我“再接再励,好好干,努力干!” “五一”前夕,市歌舞团来我厂慰问演出。这消息使全厂职工欢 喜若狂。一下班,人们匆匆地洗了澡吃了饭,就三五成群地向大礼堂 走去。我是一个狂热的音乐爱好者,凡有演出必场场要看。可是老史 却临时给我一个政治任务:搞一个“五一”专刋,后天就是五一节, 今夜必须要完成一半任务。看来节目是看不成了。我叹了口气。有什 么法子呢。实践使我知道,一个专刋能否吸引人,重要的因素是有一 个好刋头,再加上新颖的版面设计。 “大哥,你在干什么?”大门外一声喊叫,我回头一看,胡聿伟 来了。 “出五一专刋,先画个刋头。”我说。 “那,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搞?”想不到他竟自告奋勇了。 “你去看节目吧,”我摇摇头,“这节目可好看呢。” “不,大哥,你不看我也不看,”他颇为恳切地说,“我对画画 也会两下子呢。不相信?” 我想起来,他正在争取入团,已经写了几份申请书了,好,让他 锻炼锻炼。我这样想着便同意了。他高兴极了,便和我一起构思草图 。 草图刚刚完成,大门外传来一阵由远而近的袅袅的皮鞋声,那轻 盈的步伐告诉我:莹莹来了。果然她兴奋地叫道: “倪志贤,胡聿伟,你们忘了吧,节目快开演了!我到处找人不 着,还以为你们失踪了,原来在这里!” “嗬,大姐,”胡聿伟嘻嘻一笑,“你真关心大哥啊。” “你胡说什么,”她佯怒道,“我们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嘛—— 这可是伟人说的哦。” “对对,所以你特别爱……爱护大哥。” 莹莹不理他,径直走到我跟前:“你真的不看节目吗?” 我双手一摊:“你没看见我在出专刋吗?” “哟,明天不行么?”她嚷起来,“稿子呢?这不是无米之炊么 ?你们这两个傻瓜!” 我与胡聿伟对视一眼:真的没有稿子,怎么办呢?莹莹见状,格 格一笑: “你们应该发动大家搞呀,不要孤军奋战。这样吧,明天我们团 小组交几篇稿来,你再去收集几篇,晚上我们三人再来一起搞,好不 好?” 我没想到她竟有这么细致的考虎。我动摇了,望望胡聿伟。 “大哥,你去吧,不要叫大姐着急哦,”胡聿伟调皮地朝我扮个 鬼脸,“这刋头由我今晚画好,明天的速度就可以快些哦。你放心吧 ,保证画好!” 我仍然没动弹,怎么能扔下他一个人呢? “瞧你这人,真不相信群众。”莹莹鼓着嘴说。胡聿伟又说: “大哥,我不喜欢看这些节目,真的。” 这样,我的防线彻底崩溃。我嘱咐了他几句,便与莹莹一道走了 。 节目已经开始了。老远就听到礼堂里优美的女声独唱。今夜看节 日的人特别多,连窗台上也挤滿了穿开裆裤的小把戏。我在宿舍里拿 了一张方凳,挤进礼堂门,在人丛中好不容易找到一小块空档放下凳 子。 “莹莹,给你坐。”我对跟在后面挤进来的莹莹说。她不客气地 坐下了,又拉着我的手说: “别封建了,一人坐一半吧,你站着也影响后面的人呀。” 无奈,我只好与她挤在一张方凳上。立刻,我就闻到了她身上传 来一阵阵淡淡的香味,这种香味我以前在莲莲身上也闻到过,它激发 了我一种本能的冲动,身体某一部分起了变化,但我拼命克制着,这 可是在广庭大众之中!直到这时,我才发觉她在我的心灵中已经占据 了一个重要的位置。 “可惜没有带望远镜来。”她愉快地说,“记得吗,那天我们用 望远镜一起看杂技,真有意思。” “记……记得,”我不知怎地,全身有些打抖,我尽全力抑制, 使自己的话象平时一样恢谐,“那次,你,你象小把戏一样,对…… 对所有的节目都,感到新奇……” “谁是小把戏?”她争辩道,忽然拉住我的手,“哎,你看,那 个高个子妹子跳得真好,长得也漂亮。” “那是化装出来的,”我心里呯呯地跳,但仍然平静地说,“其 实她的化装技巧还不太高明,脸上油彩擦得过多,太红了,而脖子是 白的,那条界线太分明。” “真不愧是宣传队的台柱,高见高见。我是一窍不通。”她对我 妩媚地一笑,同时轻轻地抚摩着我的手。 一股热流传遍我的全身。正当丰硕的青春时代,心中蕴藏的激情 象关不住闸的水库,狂奔不已。她的身体,带着女性的一种神秘感, 强烈地诱惑着我。她的摩抚,每一下都给我的身体输入了一股不可思 议的兴奋,我开始想入非非了……但是,理智告诉我,不能越雷池一 步! 我小心地抽出手,极力不使她察觉我的内心感受。要抵抗这种异 性的魅力是非常困难的,但是我想起了莲莲,想起了她的纯真坚贞的 爱,我终于战胜了自己,我成功了。
(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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