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- 作者:一江秋水
-- 发布时间:2007/7/1 7:24:52
-- [原创]爱情是一种宗教--连载3
[03]“别着急哦,”大嗓门的张弋亲热地把我按坐在一张靠背椅 上,对大家说:“来来来,向你们介绍一位才子——会演办副主任倪 志贤,我特地‘三顾茅芦’,请他来助我们一臂之力的!” 年轻人都笑了,喊着“欢迎欢迎”围过来,有几个机灵鬼还跑前 来装模作样同我握手。我连忙说: “诸位,对我的期望值不能太高哦……你们照原样排吧,不要打 乱了计划和秩序,我先看看。” 我很快便发现,那几位乐手不但演奏技术不高明,而且也配合失 调,各行其事,使整个曲子显得乱糟糟的。但是,当进行小提琴独奏 时,我大大地惊讶了。那一串串的音符就象“大珠小珠落玉盘”,又 象深山的泉水叮咚奔流,唤起我的灵感,把我带入优美的艺术境界。 我怀着崇敬的心情打量着拉小提琴的姑娘。她身穿果绿色衬衣和 淡青色长裤,亭亭玉立,淑静端庄。我仿佛觉得在那儿见过她,一下 子又想不起。她拉着琴,偶一抬眼,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,两颊顿 时涌上淡淡的红晕,连忙羞怯地闭上眼,弓法随之也有些乱了。幸而 乐曲已是尾声,拉完最后一个音符,她含笑地抬头一甩长辮,对我投 来迅疾的一瞥。我立刻从这一瞥中捕捉到镁光似的一闪。就是这一闪 ,忽然使我记起来了—— 那是元月份,我回家过完元旦,临回队的前一天傍晚,我撑着伞 ,一头钻进漫天飞舞着的纯白的密雪里,去张弋家玩。张弋的家门口 ,有两株腊梅竞雪开着繁荗的素花,居然还有几朵红花,白里透红, 分外妩媚。屋里传出一阵青年人的笑浪。我一进门,看见张弋和几个 不相识的少男少女围着火盆在谈笑。张弋马上站起走过来握着我的手 说: “呵呵,哲学家大驾光临,不胜荣幸之至!新年快活么?”说完 还轻轻地给了我一拳,不待我回答,又把我拖到他的沙发边一摁,说 :“你坐,我去泡茶。” 那几个年轻人自动把圈子放大些,都暂时停止了谈笑。我一时也 无话可说,便扭身看茶几上的金鱼缸,那里面有四条尾巴特大眼睛几 乎要掉出来的黑金鱼正在悠闲地游动。张弋端来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 ,随手拖过一把折叠椅坐进圈子,热心地向我介绍这几位年轻人。因 为是初识,我就只对每个被介绍的新朋友送去一个衷心的微笑。当介 绍到其中两个姑娘时,他微笑着说: “这两位密斯,是和我一个公社的,怎么说呢....” “我叫奉莹莹,职业——知青。”一个看来年龄略小些的姑娘抢 着说,又一指她的同伴,“她叫戴莲莲,芳龄二十挂零,职业——回 乡知青,也是世界第一流的音乐家,吹拉弹唱,样样皆能。” 大家都友好地笑了。叫做戴莲莲的姑娘愠怒地看看她的女友,又 转过脸朝我点点头,同时眸子里象镁光灯似地闪烁了一下亮光。 莹莹是位天真活泼的姑娘,那花格外衣里隐约地显露出丰滿的胸 脯的轮廓,整个身躯曲线相当柔美。她爱笑,笑时脸上出现两个园园 的可爱的小酒窝。这时她用清脆悦耳的声音提议说:“请莲莲给我们 唱支歌好吗?” “好!”大家一致同意。 “谁来伴奏?”一个小伙子问。 “志贤,你来拉手风琴,”张弋兴致盎然地从里屋拿出一架一百 二十贝司的手风琴递给我。我的手风琴拉得并不好,但年轻人喜欢凑 热闹,不妨滥竽充数。我问莲莲: “小姐,你准备唱支什么歌呀?” 她启唇微笑:“你听莹莹瞎说。” “谁瞎说?”莹莹嚷起来,“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哦。”一边朝我 这方向做了个鬼脸。 “好了,闲话少叙,言归正传,”张弋笑着宣布,“由戴莲莲小 姐给我们唱《秋水伊人》好么?” “OK!”又是莹莹的欢呼。 莲莲不再推辞,她清清嗓子说:“好吧,我唱一支。要是没唱好 请原谅。” “嘘……”是莹莹不滿的声音。 手风琴拉响了。大家屏气敛神,一会儿看看我,一会儿看看莲莲 。只见莲莲显出全神贯注的神态,唱道—— 望断秋水, 不见伊人的身影, 秋残漏尽, 孤雁两三声。 …… 唱到柔婉处,她的声音异常柔和缠绵,象闪闪发亮的软丝;激昂 时又如月夜里战场上的呼喊;悲伤之处,则催人泪下。 往日的温情, 只换得眼前的凄景。 梦魂无所依, 空有泪滿衫。 …… 这是郭沫若作词的一首老歌,但在当时的知青中却流行不久,大 家都会唱。那天由于演唱者的感情倾注,年轻人都深深地陶醉了,以 致莲莲唱完了好一会,大家才如梦方醒,七嘴八舌地评论起来。 “这真象古书里说的‘余音绕梁三日不散’啊,我还没有听谁唱 得这么好呢。”一位显然受了很深的感动的小伙子说。 “好极了!”莹莹也欢快地大声说,“不用你讲,连我也头一次 听她唱得这么美,真,真使我,我——”她停顿一下,分明是在寻找 措词,“三生有幸啊!” 年轻人不禁都大笑了。 我呢,什么也没说,只对莲莲送去一个真诚祝贺的目光。她羞涩 地看了我一眼,眸子里忽地又闪耀了一下光亮。 现在,命运安排我与她在这里邂逅相遇了。她的小提琴拉得这久 好,我真庆幸自己遇到了知音。这时张弋对她说: “戴莲莲,把你的琴借给倪志贤拉一下行么?” 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快点熟悉曲谱。莲莲微笑不语,把琴递给我。 我这才有机会迅速而认真地端详她:脸形可算得鸭蛋形吧,长相并不 漂亮,嘴大了一点,颧骨略显突出,引人注目的是那对深嵌在光润的 前额之下的、爱探究而又会说话的、异常清彻的眸子,温柔宁静流盼 生辉,因此带引得整个面部轮廓始终焕发出柔和、圣洁的光彩,发散 出一股无形的魅力。在这种魅力的鼓舞下,我的心绪安定了,便果断 地接过琴,拖过乐谱架,拉起一支舞蹈曲子。 (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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